蒋宏:出版需要坚守,更需要创造
发布时间:2015-07-29 来源: 浏览次数:378
来源:《出版商务周报》
编者按:作为图书装帧设计师,蒋宏的名号在出版界是“响当当”的招牌。蒋宏工作室成立近20年来,一直定位为“专为思想做包装的机构”,设计图书超过15000种,多部优秀设计作品获得国家级奖项。蒋宏从20世纪90年代的出版行业一路走来,带着理想主义,带着故事,思考着,折腾着,从未停息。
初见蒋宏,他正坐在“共话‘七·九’一代出版人”沙龙上,谈论着自己的近况和出版业的趣事,一句话引得大家开怀大笑,打破了因陌生而稍显拘谨的氛围。人群中,蒋宏显得很特别:黑色哈伦裤,绑着长发,留着一撮小胡子——一身标准的艺术家打扮,格外吸引眼球。
作为典型的“七·九”一代,他的工作室留下了不同时代出版人的掠影,他本人的经历也折射了这一代人共有的特质。
蒋宏工作室:书装界的“黄埔军校”
蒋宏工作室的博客里有这样一段话:工作室本来是生存主义下自由化的理想,充满实际和不可知的幻象,可以在解决生存的基础上为价值而战。工作室本来只是个名词,实际上一直是动词,是在而立之年的平民生长模式,包含着循序渐进的耐心和对创造的希望。
“这个世界愿意成为设计师的人已经很少了”,“我坚持做工作室也是想给那些热爱设计的、希望创造美的孩子们提供一个平台”。说这话时,蒋宏的语气不自觉地充满了对后辈的关爱和寄托。像大部分“七·九”一代一样,好为人师的他也时常滔滔不绝地向后辈灌输自己的思想和理念:当年吃过的亏、上过的当、遇到的糗事、总结的教训、人生的感悟,甚至包括如何培养下一代。在好友看来,今天这个透着沧桑与内敛的蒋宏和当年腰间别着小酒壶的蒋宏相比,还是同样能说会道,他的事业都是“聊出来的”。
1971年出生,1995年大学毕业,而后蒋宏经历了人生的一段低谷期。整整两个月找不到工作,在一家大约七八人规模的小公司应聘时,自己没有可以展示的作品,情急之下随手抓起路边展销会的宣传单,硬着头皮上了战场。面对老板,他再三肯定那就是自己的作品。但老板的一句话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马上消失——“那是我朋友公司做的”。蒋宏笑道:“后来有了自己的公司,面试的时候我一定不去揭穿那些带着别人作品来应聘的人。”他觉得要给年轻人留点面子,还会建议他们先掌握设计软件的应用等技能。但随着年龄的增长,蒋宏说他如今奉行的原则是:“不能打乱上帝的教学计划”。
1996年蒋宏开了自己的工作室,近20年培养了不计其数的专业图书设计师,也见证了书装设计的发展变迁。一批如今在业界已小有成就的设计师,很多都在蒋宏工作室历练过一遭,不少人带着工作室的牌子在业界站稳了脚跟。蒋宏工作室也因此被业内人士戏称为“书装界的黄埔军校”,许多好友见到蒋宏都打趣地喊他一声“蒋校长”。
聊到上世纪90年代的设计,蒋宏无奈地摇头,“用电脑拉一个渐变就算是设计,会电脑的都可以是设计师。我那时的参考资料只有一本画册,被扫描了无数回,没素材,也不知道什么叫设计”,“面对第一台苹果电脑,我整夜整夜不睡觉,甚至跟老板申请住在单位,对着英文原版书和电脑菜单一点一点学”。如今回头看当年自己设计的图书封面,蒋宏觉得“那简直是相当粗俗,都是没法看的东西”。
如今,设计师手头的资源相当丰富,硬件设备也更新了数代,已不需要完全依靠想象和手工,设计理念也不断革新。蒋宏说,现在图书装帧设计以品味为主,不再一味追求繁复、华而不实的设计元素,随着时代的发展,设计理念趋于简单化。“当年我没有任何素材和参考,就凭即兴发挥画海报,画完一喷就挂出去了。但现在我的工作室有一整墙的画册,时代在变,印刷工艺在变,作品也越来越有品位了。”
理想主义者:生命不息,折腾不止
都说“七·九”一代是爱折腾的,起码以蒋宏为例,所言不虚。
与蒋宏同一时期进入出版行业的人,有些已赚得盆满钵满,有些已洗手收山。蒋宏工作室从当年的三个人,发展到现在的十余人,期间最多时曾有20多人。蒋宏说:入这一行,是偶然,也是必然。一所“野鸡大学”工艺美术设计专业毕业的蒋宏,两个月没有找到工作,机缘巧合进了一家小公司画海报,接着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和公司,一做就是近20年,书变了,封面变了,出版也变了,但蒋宏和他的工作室似乎没怎么变。蒋宏的一位业内好友笑说:“都被他折腾没了”。
当年,蒋宏在图书装帧设计方面提出的“版税计划”就是他“爱折腾”的一大例证。那时蒋宏年少气盛,用他自己的话说,“连同人讲话都是要蹲在凳子上的”。就是带着这份不可一世的骄傲和对创作的热忱,他提出:为什么图书封面设计不能像内容创作一样,收取版税?出版行业做图书设计的不在少数,但从没有人想到,封面设计师也是内容创作者,更没有人能像蒋宏这样敢想敢做。虽然最终只有10余本书达到了目的,但在蒋宏看来,也算是“做成了”。他说:“设计师是很敏感也很辛苦的,我希望为设计师做点什么,也包括我自己。”
虽然自始至终守着出版业,但蒋宏的“折腾劲儿”始终如一,据好友爆料,身为“蒋校长”的他也曾尝试涉足各个领域,比如,曾经开了一家专做石锅鱼的饭店,没成;又开了一家面馆,也没成;后又不远万里去新疆想要承包一片湖,又没成;还尝试开一家广告公司做数媒广告,再或是转去做传统的图书策划,都没成。他说,当年自己也曾经是个富人,但如今他也在困惑,“我做设计这么多年,有名气有收入,可公司也会几个月开不出工资,孩子上学交学费我也会一阵头痛。”他自己笑称:“人得疯癫几回,才得正果。”
不久前,蒋宏又在京郊折腾出了一方自己的小天地——小院。在那里,他亲手栽种的瓜果蔬菜无原则地生长,花花草草无原则地绽放。每到周末,或是一杯清茶两本好书闲坐树下,或邀三五好友“就地取菜”来一场原生态的盛宴。
当然,这样避世的生活并不是蒋宏未来的方向。如今,理想主义的力量又再次催动他折腾出新的设想,尝试进军影视圈。也许不久的将来,“导演”会变成他新的头衔。
蒋宏说:所有选择都是对的,只是要承担选择的结果。这样坚守与折腾的矛盾统一正是“七·九”一代身上普遍的特质,也是这一代出版人坚守在出版行业却又不断找寻新突破的原因。
出版需要坚守,更需要创造
“七·九”一代的出版人,都是装着一肚子故事的,但他们在成长的过程当中也产生了很大的分化,价值观不同,大家渐渐走上了不同的路。说起“七·九”一代眼中的出版业,蒋宏喜忧参半。
“我做了那么多封面,其实真正能读下去的书没有几本;现在做出版的人那么多,真正有出版精神的也没有几个。”蒋宏把自己的工作室笑称为“出版业的信息集散地”,他结识了不少出版社和作者,“中国的出版行业是基于印刷业的一个产业,但真正的出版是应该生产思想和创意的,现在的出版行业中,有太多人都不是真正做出版的路子,真正的出版精神应该是创造和传播”。
蒋宏介绍说,90年代他刚起步时,见识过那个年代极其恶劣的现象,“连卖白菜的都可以出书。找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,跟他说写一个打仗的故事,然后给他几千块钱,一本书就成了,再买个书号,找家厂子印刷,就可以卖了,而且销量可观。”蒋宏坦言,自己曾经做过很多“垃圾书”的设计,没有灵魂,没有价值,完全是为了混日子。
以中小学教材为例,他说:孩子的审美需要从小开始培养,但是纵观中小学教材的设计、印制,以及插画和排版,并不能对孩子产生什么美的熏陶,“这样的东西怎么能培养出好的审美?文化建设和出版精神的传承都是相当漫长的过程”。
他提出,目前真正有思想有内涵的好书大多都依靠版权引进,但出版人不能只充当“倒货”的角色,要致力于培养自己的、有思想深度的优秀作者。“业内还有一群人,他们确实在思考着,但是思考的方式有问题,他们只是把大家都看得见的问题总结归纳了一下,却没有能力告诉我们答案是什么。”
虽然嘴上对出版行业多有批判,但谈起未来他也不自觉地露出意气风发的表情。他将出版行业的希望比作“飞芒”。芒代表细小琐碎的东西,只有芒才可以随着风飞向各个细小的角落,给予适当的阳光雨水,很快就能发芽。出版人充当的是风的作用,但没有种子传播也就无从谈起。
蒋宏说:出版需要有人来坚守,但想要找到希望的种子还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。